大雁塔

辨机

　　你一直在。

　　当我魂游慈恩寺，塔砖已被岁月漂白，当年的经卷亦归于烟尘，在烟尘里回首，你依然立于原地。

　　当是在秋天，狩猎队伍扬起的粉尘，几乎弥漫了双眼，草庵前，一树的叶子落下来，有一枚轻轻落在我的头顶。

　　你轻启帘帏，水一样的目光直穿我的内心。

　　从此，你的颜容便常常从经文中浮起。

高阳公主

　　一棵树，一座草庵。

　　粉尘并未遮挡我探寻的目光，随意的一个动作，演绎了旷世缠绵。

　　你从散乱的经书中抬头，清癯的面容在落叶中飞扬。

　　所有设计的情节都被一一略去。

　　多年后，我造访此处，汗血宝马的蹄音，犹如一声声叹息。

　　那棵树的枝叶更密，更绿。

　　你在树的深处。

辨机

　　想为你写一阕绝唱，云朵般柔软。

　　直到与你狂欢的色彩涂满我珍藏于心的那页仅为自己保留的初稿。

　　只是呵，《大唐西域记》还未完成，梵经的翻译尚未开始。

　　往事，落地便碎成呼吸斑斓的碎片，扑向你隐身的那片空白。

　　师父带回佛教经典520箧，657部，为何独独没有传说中的《爱经》？

　　困惑，迷茫，却无法在满纸的梵文里寻找答案。

高阳公主

　　一堵高墙，至今还是慈恩寺的组成。

　　它挡住了目光的探寻。

　　常常于雨中，于步辇之上，在佛祖的目光下张望。

　　相同的梦呵，经过细雨的滋润，像树一样疯长。

　　你在墙的那一边。

辨机

　　岁月如烟。

　　当我从满案的经书中起身，习惯地打开层层包裹的玉枕，你的气息再一次布满空间。满眼都是你的妩媚，都是你散乱的青丝。

　　这是不是一个错误——

　　此时我还不知，流言起于宫内，皇恩浩荡，或许已隐含杀气。

高阳公主

　　一长再长的岁月，竟也如此短暂。

　　玉枕事发。你殉身处的西市的那棵大柳树，迅速地苍老了。

　　一些烟云被拨开，你的魂还在那里，月明星稀之夜，常闻你的歌哭。

　　到处空空荡荡。

　　从此，我纵酒，放浪形骸。

　　你的世界，是我不断艰苦跋涉却无法到达的远方。

辨机

　　当利刃从我腰部划过，碧血便洒向你1400个黑夜和黄昏。

　　4年后，奈何桥边，雨中，等你——

　　猝然开放的花朵，已失却了最初的芬芳。

　　浮尘遁尽，内心的波澜，无法掌控季节的走向。

　　问佛：这是否就是彼此最终的宿命？

　　10月29日夜，西安香格里拉金花饭店。

　　一个叫拣拣的男子斜躺在沙发上。

　　指间，一支烟幽幽地叹息。

    （文：浪子拣拣）